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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

人散市声收,

渐入愁时节。

长柄紫果槭桃小香摄

端午前两天,福州知名植物达人桃小香,自旗山给我发来一堆植物的照片。

旗山是福州的名山,又叫翠旗山,以山势逶迤,似翠旗招展得名。它与福州鼓山东西对峙,晋朝郭璞在《迁城记》说,“左旗右鼓,全闽二绝”。

左旗右鼓,二者都是国家森林公园,植物资源都非常丰富。但旗山又是猕猴的乐园,十数只或者数十只一群的猕猴,栖息在石山峭壁,溪旁沟谷的密林中。

旗山还有很多著名的瀑布。

黑鳗藤桃小香摄

气势磅礴的梅雨潭瀑布,从数十米高的山崖奔流而下,长长的水柱砸在深潭岩石上,发出轰呜的巨响。落差更大的是天梯瀑布。水流从百多米高的绝壁一路撞击、跌宕,山风吹拂,如烟似雾。

水雾纷扬的山谷密林中,钻出一个湿漉漉的桃小香。

壹丨

这位近乎痴狂的植物达人,发给我的照片中,有黑鳗藤,有乌蔹莓,有四照花,还有带唇兰。有挂着一排小灯笼的黄精,也有果实像紫蝶的长柄紫果槭。

楹树桃小香摄

但我最感兴趣的,是她在水边拍摄的那棵树。我以为那是一棵合欢树。但桃小香说,那是一棵楹树。

正是南方的雨季,山谷中的溪流水势浩荡。

这棵高大的楹树临水而立,浓密青翠的枝叶,覆盖了一片清流,让人想到清人昭梿写京师园亭的那句话:“水木明瑟,地颇雅洁”。树上二回羽状的复叶,满树马缨状的绒花,都像极了的合欢。

若不是开花的季节,合欢是很容易与楹树、凤凰木混淆的。

楹树桃小香摄

而合欢与楹树,更是同属豆科合欢属乔木,树体都相当高大,都喜欢在谷地、河溪边生长。二者最大的区别在于花色,合欢花色淡红,楹树花色淡白,看走眼,也是情有可原的。

李渔说:

“萱草解忧,合欢蠲(juān)忿(意为消怨合好),皆益人情性之物,无地不宜种之……凡见此花者,无不解愠成欢,破涕为笑。”

意思是说,萱草能解忧,合欢能消怨,这两种花,都能解愠成欢,是喜气的花。

但在我眼里,这合欢,却是一种悲情的花儿。当年,史铁生的妈妈帮他找工作,在路上挖了一株刚出土的“含羞草”。没想到,长大后竟是一棵合欢树。

合欢

后来,史铁生的妈妈死于癌症。悲痛让他们搬了家,也忘了那棵合欢树。

又过了若干年,原来的邻居告诉史铁生,他们家现在的新主人,刚生了个儿子,那孩子不哭不闹,光是瞪眼看窗外的合欢树影。

那时,已经半身不遂的史铁生,还一直想回到那个小院,看看妈妈的合欢树。但后来,他又患了肾病,并发展到尿毒症。一直到他突发脑溢血去世,他都没能回去再看一眼。

贰丨

去年的秋天,我想念逝去的父亲,写了一篇《落柿》。

带唇兰桃小香摄

我在文中说,不知谁在我们厝边的弄里走过,吐了一粒柿籽。这一粒柿籽,在弄里扎了根,发了芽,长成了一棵小小的树苗。

父亲在世的时候,将这棵树苗移植到我家的水井边,如今,长成了四层楼高的大树。

我写到,父亲将这株柿苗移植到我家的时候,我还在杭州念书。一年一年,儿子在异地忙于求学,忙于谋生,忙于经营自己的小家,很少回来。父母却在岁月中慢慢老去,光阴就像落柿,任其寂寞地落下。

我曾经很想知道,这是什么样的柿种。

黄精桃小香摄

后来,因为父亲的离世,便再也没有了究问的兴致。父亲不在了,究问那柿树是什么品种,又有多大的意义呢?

但每次回家,看到这棵柿树,便会想起那位种树的老人,想起他熟悉可亲的音容笑貌,想起黄昏树下,他晚年蹒跚的脚步,佝偻的背影。

文章之下,很多朋友给我留了言。

有人说,我的《落柿》,像极了她娘家的木瓜树。让她无限思念春天离去的,同样温良的父亲。

铁线蕨桃小香摄

有人说,柿树让他想起父亲陪他种木槿树的情景。如今人与花皆不在,却常在午夜梦回种花时的雨天。

又有人想起他老家院子里的番石榴树。那些树,在他父亲种下的第三年开始结果,而今,他的父亲也不在了。每年树上果实累累、香气四溢的时候,他母亲采下果实馈赠亲友,却又常常睹物伤神。

对于桃小香那样的植物爱好者,无论是合欢,还是楹树,是乌蔹莓,还是紫果槭,都是庄子说的大美。而在史铁生的《合欢树》中,那个瞪眼看树影的小孩,就是他自己。合欢是童年,是他的母亲。

乌蔹莓桃小香摄

母亲当年无意捡回的合欢树,最终,化为他一天花期的苦情。

叁丨

端午三日的假期,转瞬即过。

今年的端午的前一天,恰是芒种。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说,“五月节,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”。芒种这个节气,注定是属于乡村的,与城市并没有太多的关系。

东南悬钩子桃小香摄

这一天,洗马河夹岸的榕树间,传来茅蜩今年的首鸣声。

我从茅蜩的鸣声中,从树下静穆如雕塑的垂钓者的背影中,想到了乡村。想到家乡五日节面饼的香味。想到邻居家院子里,向晚时分月季花的落花。

端午那晚,我写了一篇《芒种》,絮絮叨叨的表达了自己对乡村、对故乡的思念。而桃小香从旗山拍来的这一大堆照片,又一次让我想起了山野,以及曾经的过往。

草木年华,枯荣有序,天地间的勃勃生力从未停歇。

槠头红桃小香摄

我喜欢看花开花落,既是喜欢开落本身的大美,亦是回味过往光阴中的人与事。

草木有情,那些月季,柿树,楹树,合欢,大概都像归有光《项脊轩》里的那株枇杷树吧,因着人的思量,愁绪,寄托,而摇身一变,会幻化出人的形体,萌生出人的情思。

古人思乡,常用一个“归”字。读三千年书,无非功名利禄,行九万里路,终归诗酒田园。而今天的我们,早已是归不得,少年时求快意而不得,疲惫时求归乡而不得。

宋代莆田人刘克庄,有一首写元夕的《生查子》:

四照花桃小香摄

“物色旧时同,情味中年别。”

年轻时不懂得,也许,一定要几经磨砺,意气摧折,乃至尘面霜鬓,才知道往事已别,冷暖自知。因归不得故生思念,因思念故生愁绪,因此,刘克庄在词的最后一句说:

“人散市声收,渐入愁时节。”

三天的假期已经乐止人散,又一轮苦逼的日子,开始了。

(除署名外,其他图片来自网络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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