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草木欢颜

文、图/晓芳（植物爱好者，文职人员）植物里面，我比较偏爱豆科。豆科植物基本都是羽状或掌状复叶，有着完美的对称性。凝视着这些整齐划一的叶片，会忍不住一再赞叹自然造物的神奇。开在夏日的合欢就是豆科一员，有着招牌的二回羽状复叶。花像一把半圆形饱满的小扇子，扇面是由一缕缕粉红色的花丝组成，远远看去像个红绒球，所以合欢便有了绒花树的俗名。有的地方把合欢叫作马缨花，是形容花像马脖子底下装饰的红缨。合欢最广为人知的别名是合昏，因为合欢的叶子每到黄昏时会闭合，第二天天亮再打开。古人观察到这种朝开暮合的现象，把合欢树也称作夜合。合欢最冷僻、然而最得我心的别名是拂绒，想象一下，清风徐来，吹动合欢花每一缕花丝，整朵花随之轻舞，一树红绒因风而动，荡漾起伏，多美的场景。合欢有香，不是浓郁绵软的甜香，是带点树叶气息的有硬度的香味。一种植物有多种别名，说明它历史悠久且分布广泛。《中国植物志》上说它产于我国东北至华南及西南部各省区，应该算是大江南北都熟识的植物。在古代，人们常把合欢与萱草放在一起，认为这两种植物能令人去除忿恨，忘却忧愁。三国的嵇康在《养生论》里有“萱草忘忧，合欢蠲忿”之言，嵇康这么说还是有根据的，合欢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是在成书于东汉的《神农本草经》里，显然它是有药用价值的。对它的药效，书里这么说：“味甘平。主安五脏，和心志，令人欢乐无忧。”合欢入药的部位通常是花和树皮，现代药理研究合欢里含有合欢甙和鞣质，有解郁安神、理气活络的功效，临床上常用来治疗肝郁化火。古人诚不我欺啊！合欢在杭州是极多的，钱塘江边沿江绿化带里就种有一长溜，夏日，高高低低开满了花，跟江岸一起绵延。我最心仪的合欢是杭州植物园韩美林艺术馆后面草坪上的那一棵。它长在草坪西侧边缘，主干在离地很低的地方分成三支，因而树的冠幅很大，孤独地站在这片一览无余的草坪上，春一树新叶，夏一树繁花，秋挂满豆荚，冬虬枝张扬，每一季都是当然的主角。今年花开时节去看，明显没有往年茁壮，气势和身形似乎都减了几分，尤其是没有读出从前那种孤傲的神气。兴许是病了。位于北京后海的纳兰性德故宅（现为宋庆龄纪念馆）临水种有两棵合欢树，据说是纳兰手植，算来已经三百多岁。这位被王国维称作“北宋以来，一人而已”的满清第一才子，写下了无数绝美好词，比如大家耳熟能详的“人生若只如初见”“当时只道是寻常”等等，他有一首《生查子》，可谓最催泪的合欢词：“惆怅彩云飞，碧落知何许？不见合欢花，空倚相思树。总是别时情，那得分明语。判得最长宵，数尽厌厌雨。”这是他写于夫人卢氏去世以后，是失去此生挚爱后的独语，可谓一字一泪。吟咏合欢花的当然是愉快的场景居多，元代的袁桷有一首与同僚们唱和的《玉堂合欢花初开》，写得神采飞扬，“一树高花冠玉堂，知时舒卷欲云翔”是其中的名句。合欢除了木材可用，嫩叶可食，花、皮可入药以外，还有个特殊的技能。据说日本有学者对合欢树进行了多年的研究，发现它的根系十分敏感，能够捕捉到地震来临前的地球物理化学和磁场的变化信息，因此合欢也被作为观测地震的首选树种。